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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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seus/Newt】忒修斯·斯卡曼德奇事「上」

*梗源菲茨杰拉德《本杰明巴顿奇事》


*未知的时间线

 

 

00

镜子里的纽特在一天天地衰老下去,以一种不引人觉察的速度。肉体在倾颓,心神却被巩固。

而清晨的盥洗室中镜子映照出的忒修斯的面容却日益容光焕发,没有过度操劳刻下的黑眼圈、或是细纹。阳光斜斜地柔化着他脸部的棱角,然后纽特瞥见,忒修斯的下颌处甚至没有胡茬。

 

01

昨天晚上他替纽特挡下那个 “飞来横咒”之后,就差点倒在伦敦冰冷的石砖地上。纽特伸手拉住他时,他感到一阵恍惚。忒修斯突然觉得,从弟弟身上散发出的那种若有若无的味道,是熟悉而陌生的。

然后呢?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什么也没有改变。

咒语也有潜伏期吗?疾病有,爱意有,还是说爱情本身就是疾病。

作为魔法部的首席傲罗,战争英雄,诸多荣誉头衔加身的忒修斯·斯卡曼德在过去见过太多的恶咒、惨烈的死相,挣扎。面对突然起来的危险,他拥有绝对敏锐的洞察力,并出于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那时他一个侧身就挡在弟弟身前。

虽然事后纽特表示自己完全可以躲开,他言语间除去出于对哥哥的担心而引发的焦灼,还有一丝控诉。他快三十岁了,正在环游世界(已经环游了大半),不再是孩子,不需要特殊照顾。事实上他也不觉得自己是依赖忒修斯,虽然忒修斯的确出面替他解决过好几次麻烦,在他迄今为止所能回忆起来的所有记忆里。

更多的时候,纽特感觉自己是在刻意规避忒修斯,逃离这个名字所带给他的阴影。他们的立场不同——一个是绝对秩序,一个是相对混乱。

鉴于纽特·斯卡曼德本人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不甚在意他人目光的人,旁人将他与哥哥作比较时,他尚能从容面对,大大方方地承认,对,我就是忒修斯·斯卡曼德的弟弟。只是整个青春期里,忒修斯本人基本上缺席的那个青春期里,旁人都在为他刻画一个冷冰冰、不近人情,或许擅玩权术的上位者形象,深入脑海。以至于每年圣诞节回家(暑假忒修斯往往都在加班),面对他哥那种近乎讨好的热情、拥抱,这种事实与幻想的剥离感,反倒使纽特无所适从。

在他们短暂、克制的一次次拥抱里,纽特总会想,这种如有若无的讨好究竟算什么?训话时的严厉态度又是公事公办吗。然后他们分开,纽特抬头看见自己胞兄的面容,像又不像、熟悉又陌生。

在他撤离他怀抱的瞬间,他听见他轻叹,微不可闻,他喃喃,阿尔忒弥斯。

这让纽特甚至感到羞赧,衣袖底下他的拳头攥住,可能自己已经脸红了罢。无所谓,他已经跑到客厅的另一头,槲寄生摆件的旁边。

规避是成习惯性的。

昨晚遇袭以后,他们从伦敦阴冷、湿沉的雾夜里幻影移形到忒修斯自己的公寓里。这里干净得不像话,没有人住过的痕迹存在,是没有活气。连摆设也透露出一种冷静、自持的气质,只差在墙纸上也写满密密麻麻的克制与理性了。

忒修斯说,这段时间我不常来住。当时他看起来很正常,一点都不像挨了一记恶咒的人。纽特试图为他的哥哥检查一番,但被忒修斯婉拒。忒修斯觉得,纽特看着他时的神情,难得那么认真关切,可能有一丝愧疚,但怎么感觉像是被当成神奇动物一样被对待。

然后他的弟弟提议去圣芒戈,忒修斯其实能感觉得出自己并无大碍,虽然心底隐隐发毛。但他甚至感觉精神更好了?在连续加班两星期后。且弟弟对他十足的关切是真,这还是让他心中有些窃喜罢。

昨天更晚些时候他们坐在沙发上喝茶,一时间气氛变得尴尬且凝滞。原先是忒修斯在魔法部逮住回来填出境许可的纽特,说一起回家明天吃晚餐再走,只是他们才走出魔法部大门几步就飞来横祸。冷静下来之后忒修斯想,遇袭的地方距伦敦魔法部不到五十米,有哪个不法分子会大胆到这种程度,动机为何,针对的又是谁,眼下都还是一头雾水。

如果真的是针对纽特,是否又会再度来袭?他的心又稍悬。

格雷伯爵茶里的那种佛手柑或是西柚的气味萦绕在忒修斯的鼻尖,他的茶叶、骨瓷茶杯,但是纽特去泡的茶。他们坐在洒满飞路粉的壁炉前,也没有人提出要不要去吃点什么。灯光和火光一齐氤氲在纽特脸侧,致使眼前画面显出些许不真实感,多少年才能轮到这样片刻温馨时光。

但忒修斯突然觉得脑子有点搅,像被什么缠住了一样,一团浆糊。像伦敦阴惨的深夜,没有星空,灰色的雾仿佛正在他身边弥散,在他的公寓里。然后忒修斯发现,身旁的纽特的脸,他挂在壁炉上的大画、纽特十四岁那年拍的全家福,眼前的景象开始移位,全都开始变得模糊。

他听见纽特在叫他的名字,忒修斯,这是他的名字吗?茶杯碎在地上,热茶悉数倾倒在地毯边缘,还冒着气。这些都不要紧,只需要一记清洁一新,但他无力挥动魔杖,甚至不能把它 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来。

仰面躺倒在沙发上的忒修斯·斯卡曼德感到无奈莫大于痛苦。在自己的弟弟面前如此失态,过往在战场上他比今天狼狈一百倍,肋骨断掉也罢,但纯粹的生理上的痛苦怎么能与心理上的焦虑相提并论?

倘使今天中咒的是纽特,他如何能忍受自己的弟弟来承受他现在所承受的痛苦,往事如同潮水一般将他淹没,又湿又冷,他动弹不得。他恍惚中又看见八岁的纽特从后院那棵巨大的榕树上坠落,彼时他正好站在书房的窗口前,捧着书,来不及掏出魔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弟弟,执拗的弟弟,倒在地上,腕骨骨裂,然后哭声才引来他们的母亲。

现在换作他自己陷入黑暗,无尽的,但有回声,有人一直在叫的他的名字。他明明发誓要保护他,怎么会这样,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没有人知道,窗外是落雨的寂静。

 

02

恍惚之中他觉得有人在拍打他的面孔,冰凉的、骨节分明的手抚住他的脸颊,抚上他的额头。这双手他曾经牵过吗?在书房里他托起手的主人,抱住他那时纤细的孩童的腰部,好让他去挑自己喜欢的书。衬衣皱掉了,是他蹲下来替他整理的。过去他曾经那么依赖他、依恋他,但后来事情怎么会演变成那样。

事情到底演变成什么样了?起先是他的弟弟不再与他熟络,到后来他的弟弟开始以一种温顺的方式抵抗他。然后,昨天夜里他自己发烧了,是魔咒的反应罢,纽特把他搬到床上,陪他过了一夜。一直到早晨他俯身给他试体温的时候,忒修斯才脱离虚空,触到现实的边界。

他很警觉地抓住弟弟的手,那只还悬停在他面颊上的手(当时他表层意识里还没有意识到这是谁的手,高烧一夜使他的意志不清,脑力昏沉)。纽特咳嗽了一声,他的声音似乎有点沙哑,他说,除了发烧,似乎没有什么别的结症。

一定要说的话,我怎么觉得你变得年轻了,看上去像个二十来岁出头的人,或许我也病了罢。纽特补充道。

忒修斯本来还觉得弟弟这种形容有点好笑、荒谬,只是他将信将疑地起身下床去盥洗室,镜子里的自己突然变得陌生。他习惯了一张清俊而疲惫的脸,永远风尘仆仆,但梳洗衣着一丝不苟。镜子里的人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病人,面色红润,甚至还有点神采奕奕?

是咒语的作用吗?

他惊觉,这咒语竟然让他年轻了十多岁,一夜之间,仿佛是梦一场。

他自己抚上自己的面颊,掐了一下,没有变化。他看见镜子里身后的纽特,看上去既想笑,眉间又有一丝担忧掠过。

梅林啊,他这到底是中了什么咒。在以往看过的书里,甚至于黑魔法大全,都没有记载过什么让人一夜之间变年轻的咒语。

而且今天晚上还怎么回家?

纽特只有写信送去给父母,谎称是他们都出差了,所以晚餐取消。几时又才能轮到下一回,忒修斯喝着咖啡看着伏案写信的弟弟想。

纽特的面部线条要比他的柔和,现在他架着眼睛披着毯子,羽毛笔蘸着墨水,揩了一点在拇指上,显得有点孩子气。

纽特突然说,你完全不把自己当病人,说话时他依然在奋笔疾书。

然后忒修斯看着手里热气腾腾的清咖啡,被弟弟变成了白水,顿觉索然无味。

我没有病啊,他反驳,我可是你哥哥,你不能这样管我。

而你先前以哥哥的身份自居,妄想强迫我加入魔法部。

忒修斯哑口无言。

他的弟弟笑,现在我是哥哥了,你是不是应该乖乖回到床上。

纽特突然觉得这话莫名其妙的熟悉,像是有人曾这样对他说过。幼年的他被人抱着穿过起居室,赤足从裤筒里露出,他的头抵在他胸前,听见对方的心跳。有点紊乱,是他自己不断上升的体温致使对方的焦灼吗。

莫名其妙的往事,纽特放下笔,伸手挠了一下自己的鼻尖。

之后忒修斯顾自坐进自家沙发里看起堆积了不知道多少天的信件,而纽特,写过信以后就回到自己的箱子里去了,说是要照顾神奇动物。这该死的箱子,忒修斯想,这还是他送给纽特的生日礼物,现在倒成了一种隔阂。

忒修斯躺倒在沙发上,他忽然回忆起自己的二十岁。当时他刚刚作为优秀应届毕业生进入伦敦魔法部工作,就展现出一种出众的沉着。上司说他是少年老成,但其实他自己清楚这是伪装。

只是伪装得太久,他自己真的慢慢演变成世人眼中的那个忒修斯·斯卡曼德。纽特又是怎么看待他的呢,也如世人一般,以为他骄傲又不好接近、理性自持。

他很难搞清自己的弟弟在想什么,纽特从小就是一个很难搞的小孩。他看起来那么乖巧可爱,却永远都在惹乱子。忒修斯原先担心,如果没有自己跟在身后,纽特如何从水池里爬起来,被灌木丛挂住的衣带怎么解开。哭的时候除了母亲还有谁会为他敞开怀抱,把他抱在腿间,安抚式地亲吻他面颊。

只是他要去上学、工作,纽特自己也会长大,大到足够应付一切,大到能惹出更加棘手的问题。面对他时,头也埋得愈低。

他不想这样,但忒修斯只有这一个弟弟,这是他第一次当哥哥。多少年过去了,他都还是没有掌握与弟弟相处的诀窍,不是太凶、就是太做作的亲近,怎样都不对,一开始不是这样的。

一开始的时候,忒修斯看到襁褓之中的小小纽特,他的弟弟,看上去那么脆弱,仿佛抱起来就会碎掉。但婴儿还是安安稳稳地躺在他时年尚稚嫩的臂弯中,一种沉甸甸的责任自此压在忒修斯的心头。

三十来岁的灵魂现在驻扎在二十岁的身体里,忒修斯看完信之后陷入所谓沉思,公务是如此索然无味。他为自己突如其来的这种想法而咂舌,多少年他都没有这样想过了,他应该早就习惯这种囹圄办公室、随时出差待命甚至面临生命危险的生活了。

他的灵魂真的也是三十来岁吗?三十多岁的忒修斯能忍住不去管弟弟在做什么的,但似乎他的心因为身体的变化也变得鲜活了,仿佛一夜之间,他回到了二十岁。

但二十岁的忒修斯道行尚浅,他按捺不住,弟弟就在箱子里,神奇动物对纽特的吸引力与纽特对忒修斯的吸引力是如出一辙的。忒修斯轻手轻脚地下到箱子里,才发觉他弟弟是造出了一个多大的魔法空间,连他都赞叹。

二十岁时他想自己要变得很强,强大到能越过家族保护他那个成天在捣乱的弟弟,他的纽特到底在做些什么。

他看见纽特伏在桌子上睡着了,皮克特坐在他的肩头。在看见忒修斯的时候瑟缩了一下,他怕他,难道纽特也怕他吗。坩锅上架着煮了魔药的瓶子咕噜咕噜,纽特是在试图找出解决方法吗?

他的呼吸均匀,眼底浮现那种忒修斯最熟悉的乌青,操劳导致的颜色。

他召来毯子,然后亲自替他盖上。他的手悬停在他肩头上方不到一寸,然后毯子慢慢落下,发出微不可闻的动响。

忒修斯坐在睡着了的纽特身边,翻动那些魔药书。上学时他的魔药课修得还行,此刻却也不能明白纽特写在草稿纸上的这些魔药混合在一起,到底能产生什么作用。

他看着纽特合上的眼皮,想象掩在下面的眼珠的颜色,灰绿色的深泉。然后是他自己的眼珠的颜色,他的眼珠是是什么颜色的呢。

他怎么会不记得自己眼珠的颜色?

忒修斯突然间有些慌乱,他一抬手,仿佛是突然长了一截的睡袍袖子掼倒了空烧瓶。然后纽特醒了,他睁眼看到的是一个十来岁的忒修斯,甚至于可以用稚气未脱来形容。他整个人笼罩在那件睡袍里,看着自己,青涩的面庞上浮现木然的神色。

显然,忒修斯·斯卡曼德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逆生长,至于到底会长到什么程度,还没有人知道。不管怎样,现在他们终于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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