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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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在此

打第一下的时候曹丕没有出声。到第二下时，他眼睛一下子就闭上了，脖子直往后缩，嘴唇紧闭，抿地泛白，司马懿全看在眼里。他登时心疼了，曹丕虽然顽劣，但是聪明得紧。偶尔言辞上与他冲突，捅些篓子，到底是个乖小孩。

"爬树，还偷吃糖，上周的时候偷着溜出去耍，别以为我不晓得。"

曹丕的眼睛一下子睁开，他余光瞥向司马懿，司马懿被看得心虚，他张口想要说点什么，曹操抢先了一步。

"是想向先生告饶，没门儿，错就是错了，纵先生谅了你也不成。"

曹丕又被打了一下，他几乎要噙泪，手掌红透了，隐隐破着点皮。

"我错了"

曹操这才搁下了，那把木头造的戒尺。曹丕直往宝珠怀里退，是吓着了还是疼着了，司马懿看得心焦。

"你领他吃饭去，晌午了。"

曹丕没被打的那一只手给下人牵着，他边走边回头，一直盯着司马懿，埋怨的，有点生气的样子。司马懿被他看得慌，他生出愧疚来，毕竟害曹丕挨打的是他，曹丕怕疼，他又不是不晓得。为什么要同一个小娃娃计较，还动恁大气。是因为书是郭嘉的，曹丕先前也毁了他不少东西，他却是头回当真生气。

司马懿心神一阵乱，倒没怎么想要去复原那书，哪里还有气？先想着怎么去哄那曹丕。

只一个眼神他就败下阵，对小孩子他没什么抵抗力，曹丕是，先前教过的是。不过曹丕捣蛋，不比那些乖巧的。

曹操说着阖上眼，抿了添过一回的新茶，略有点郑重地起身道。

"这确是曹丕的不是，子桓已知错，先生补习之后他国文比从前好了不少。希望往后还是先生给他补，薪水我可以加。"

司马懿被说的愈发尴尬，只匆匆辞别了回自家吃晌午，讲好下午会回来把早上落下的课补完。

晌午吃的简单，司马懿匆匆扒了几口蔬菜，合着白饭酱豆腐，吞咽极快，情绪不宁，他呛地喝水。

司马朗吃的从容，这一天司马孚没有回家吃饭，抵是事物缠身了。

因而与弟弟调笑，说是又给曹家那少爷气着了？要吃得恁急，没有人会同仲达抢青菜吃的。

司马懿倍感自责，想着曹丕这顿饭吃的如何，是惧于他爹像要先把他吃掉的眼神而难安，还是同往常一样吃吃喝喝自如自在？他心知曹操厉害严格，也不是头一回见他训曹丕，但是头一回自己告状。

为一个小孩子上了心，有点别扭，司马懿在老字号的糕点铺子里买曹丕念了很久的清水豌豆黄的时候生出这种念头。他觉着到曹家略早，就在门口站着偷吃了一口买来的糕点，矜甜不腻，入口化渣，他一气吃了俩。曹丕多半是在哪儿吃过，这糕点够人难忘的。

他扣门，来开门的是宝珠，宝珠说少爷刚睡下，先生可以去堂屋等。

司马懿其实想去曹丕寝房，悄悄放了糕点。又不好开口，这时候宝珠接着说。

"少爷一中午都念着先生您呢，说是怕您当真不教他了。"

"......"

"少爷其实喜欢先生得很，他待您，算是收敛很多了。"

这话不是摆明了指责他害得少爷挨打，司马懿一腔的愧疚，着实是他的不该了。

他俩走到堂屋，曹操正会着客，空不出，他直愣愣坐进去免不了尴尬、闹笑话。宝珠就领了他去另一间屋子，轻推开门，低声说。

"这儿是少爷寝房，先生且委屈在堂里坐坐，小是小，但安静。老爷吩咐的，下午不必去书房，就跟这儿上课便了。"

宝珠说着要去泡茶，门一关上，曹丕就醒了似的，司马懿隐隐见他半坐了起来。

"先生？"

"是我。"

司马懿挑了帘子，曹丕半靠在床柱上，头发虽是蓬的，一看便是还没睡的样子。

"好先生，子桓晓得错了，您别不教我......"

司马懿低笑，屈身抚了抚曹丕的头。

"子桓文武不见功绩，哄人却在行。你手还疼不疼？"

"疼"

曹丕早没了中午的埋怨，多是小孩子的胆怯，他少有这种眼神，是给吓得不清。他还想说什么，司马懿抢先一步。

"我给你买了漪澜堂的豌豆黄，你先睡，睡起来了把功课看完再吃"

曹丕有点雀跃地躺下，司马懿在这一瞬间对这个小孩子心生好感，魔怔似的在他眉心亲了亲，是安慰他。

床上的猛的伸出一只手捏住正要抽身离去的司马懿的一根手指，十二岁的半大少年，手不算大，很有点力气，他扯到伤口，嘶疼一声。

司马懿由他拉着，坐在床畔，整整一个午后。

END